
作者:老刘
老辈人讲,康熙年间的东昌府,运河边上的柳树都藏着故事。都说 “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”,可府里的穷秀才刘郎,却靠着给孤坟填了个坑,把知府的千金娶回了家 —— 这事在聊城的茶馆里说了二百年,至今清明时节,还有老人对着乱坟岗的方向撒把新茶,念叨:“刘秀才,当年你填坑用的铁锨,怕是比金元宝还金贵呢。”
一、清明添坟遇孤魂
东昌府的春天,风里总带着运河的潮气。刘郎家的土坯房在城根下,墙皮剥得像块陈年的糕干,窗棂上糊着的棉纸,被风刮得哗哗响。这年清明,他揣着两个玉米面窝头,扛着铁锨上了凤凰岭 —— 祖上的坟在那儿,荒了快十年,去年冬天的雪水把坟头冲了个豁口。
展开剩余88%“爷,孙儿给您添土了。” 刘郎蹲在坟前,用手把松散的黄土拍实。他爹是个挑河工,前年在运河里淹死了,娘跟着去了,就剩他一个人,守着三间快塌的土房,靠给人抄书糊嘴。
添完自家的坟,往回走时,日头已经往西斜了。乱坟岗里的野草刚冒绿,风一吹,像无数只手在招摇。刘郎忽然瞧见不远处有座孤坟,坟顶塌了个碗口大的坑,黑黢黢的,露着底下的黄土,像张没牙的嘴。
“这是哪家的祖宗,没人管呢?” 他心里发堵。聊城有老话:“坟头塌,子孙差”,见死不救都算罪过,何况是祖宗的坟。他抡起铁锨,往坑里填新土,锨刃插进地里的声音闷沉沉的,惊起几只野雀,扑棱棱飞进了 clouds。
填到第三锨时,铁锨碰到个硬东西,“当啷” 一声。刘郎扒开土一看,是块巴掌大的青石板,上面刻着个 “秦” 字,边缘都磨圆了。“原来是秦家的前辈。” 他把石板埋回土里,拍得平平整整,还特意用锨把儿划出个小小的坟头,像模像样。
“秦老先生,晚辈刘郎,路过添把土,莫怪打扰。” 他对着坟头作了个揖,转身要走,裤脚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。低头一看,是丛刚冒芽的野草,叶片上沾着的露水,在夕阳下闪着蓝光。
“奇了。” 他嘀咕着,没当回事,拍了拍手上的泥,扛着铁锨往山下走。身后的乱坟岗里,那座孤坟上,忽然飘起缕淡淡的白烟,像谁在抽烟袋。
二、梦里来的 “媒人”
这夜,刘郎睡得正香,忽然听见有人咳嗽,老腔老调的,像村口的秦老汉。他睁开眼,屋里漆黑一片,只有窗棂漏进点月光,照得炕席上的补丁明明灭灭。
“谁啊?” 他坐起身,摸了摸枕边的火石。
“刘公子莫怕。” 一个白胡子老者从暗影里走出来,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,袖口还打了个补丁,看着像个教书先生。“老夫秦守义,谢公子今日填坟之恩。”
刘郎吓得缩到炕角:“你…… 你是鬼?”
老者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:“算半个鬼吧,在这凤凰岭待了五十年,坟塌了没人管,风灌得老夫头疼。” 他往炕沿上坐,刘郎只觉得一阵凉气,却没敢作声。
“公子是个善人,” 老者捋着胡子,“老夫有个玄孙,在东昌府当知府,姓秦。他膝下有个女儿叫兰儿,年方十六,却得了疯傻病,见人就傻笑,还往泥地里打滚。公子若肯帮忙,日后定有厚报。”
刘郎心里一动:“我一个穷秀才,能帮啥?”
“你明日去府衙,就说能治兰儿的病,” 老者往前凑了凑,声音压得低,“他们若问条件,你就说要娶兰儿为妻。切记,成事后,来我坟前取朵蓝花,捣成汁给她喝下,保管痊愈。”
“这……” 刘郎犹豫了,“强娶官宦小姐,怕是不妥吧?”
“非也,” 老者摇头,“兰儿本是好姑娘,三年前被个厉鬼缠上了,那蓝花是老夫修炼的灵物,能驱邪。只是有件事,公子得答应 —— 日后无论多富贵,定要行善积德,不然……” 他顿了顿,眼里闪过丝寒光,“恐有祸事。”
刘郎刚要追问,老者忽然化作缕白烟,从窗缝里飘走了。他猛地坐起身,浑身冷汗,油灯芯 “噼啪” 爆了个火星,原来竟是场梦。可枕边的粗布被褥上,却留着个淡淡的凉印,像有人坐过。
三、府衙里的 “疯丫头”
天蒙蒙亮,刘郎揣着颗怦怦直跳的心,又上了凤凰岭。远远就看见那座孤坟上,真有抹蓝影 —— 朵指甲盖大的蓝花,花瓣薄得像蝉翼,沾着露水,在晨光里闪着幽幽的光,跟梦里老者说的一模一样。
“真有这事……” 他屏住呼吸,用帕子把蓝花包好,揣进怀里,转身就往城里跑。路过运河边的茶摊,拉住个擦桌子的小二:“小哥,知府秦大人府上,是不是有位千金得了怪病?”
小二直起身,眼睛瞪得像铜铃:“可不是嘛!听说请了济南府的名医都没用,好好的姑娘,前儿个还把胭脂往狗脸上抹呢!”
刘郎揣着帕子的手心全是汗,站在朱漆府衙门前时,腿肚子都在转。门房是个势利眼,见他穿着打补丁的长衫,鼻子里 “哼” 了一声:“哪来的叫花子,也敢闯府衙?”
“烦请通报,在下刘郎,能治小姐的病。” 刘郎挺了挺腰。
正拉扯着,里面传来个洪亮的声音:“让他进来。” 只见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快步迎出来,颌下三缕胡须,正是东昌知府秦大人。他上下打量着刘郎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你就是那能治病的秀才?可有凭证?”
刘郎定了定神,拱手道:“凭证没有,但若治不好小姐,任凭大人处置。只是……” 他咬咬牙,“若能治好,在下斗胆求娶小姐为妻。”
“放肆!” 秦知府刚要发作,后堂传来妇人的哭腔:“老爷!让他试试吧!兰儿再这么下去,不如死了干净!” 随着话音,个穿着石青褙子的妇人快步走出,眼圈红肿,正是秦夫人。
刘郎被秦夫人拉着胳膊往里走,穿过三进院子,来到后堂。就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被两个丫鬟架着,绿袄上沾着泥,眼神呆滞,嘴角挂着涎水,看见人就咯咯傻笑,手舞足蹈地要抢刘郎怀里的帕子。
“这就是兰儿。” 秦夫人抹着泪。
刘郎心里一紧,忙道:“夫人莫急,在下需去取药,半个时辰就回。” 转身就往凤凰岭跑,帕子里的蓝花还带着晨露的潮气。
四、蓝花汁里的 “灵”
等刘郎捣好花汁回到府衙,兰儿正坐在地上,把绣鞋往嘴里塞。他把那点蓝盈盈的花汁倒进个白瓷碗,递过去:“姑娘,喝了这个,就不渴了。”
兰儿忽然停住嘴,直勾勾地盯着瓷碗,眼神里的呆滞渐渐散了些。两个丫鬟刚要上前,被刘郎拦住:“让她自己来。”
说来也怪,兰儿竟乖乖地站起来,走到碗前,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。蓝花汁刚下肚,她忽然打了个喷嚏,喷出股黑烟,落在地上,化成只小耗子,吱吱叫着跑了。
“爹,娘,我饿了。” 兰儿放下碗,对着秦知府和夫人轻声道,眼神清亮,再也不是那副疯傻模样。
“兰儿!我的兰儿!” 秦夫人扑过去抱住女儿,哭得浑身发抖。秦知府站在一旁,手捋着胡须,眼圈也红了,转身对着刘郎深深一揖:“先生大恩,老夫…… 老夫这就备婚!”
成亲那天,刘郎骑着秦府的枣红马,胸前戴着大红花,看着轿子里掀帘望过来的兰儿,心里像揣了蜜。她穿着大红嫁衣,眉眼弯弯,手里还攥着朵蓝花 —— 是刘郎从凤凰岭摘来的,养在清水里,竟开得越发精神。
洞房夜里,兰儿摸着头上的凤冠,忽然笑了:“郎君可知,我这病是咋得的?”
刘郎摇摇头。
“三年前我去凤凰岭上香,看见座孤坟塌了,随口说了句‘没人管的野坟’,回来就成那样了。” 兰儿叹了口气,“现在想来,定是秦老先生怪罪了。”
刘郎这才明白,老者哪是报恩,分明是借着他的手,教训不懂事的后人。他把梦里的事说了,兰儿听得直咋舌:“日后可得多行善事,别惹老先生不高兴。”
五、运河边的 “善报”
婚后的刘郎,成了东昌府的 “乘龙快婿”。秦知府给了他良田百亩,绸缎庄两间,可他没闲着,在运河边开了粥棚,冬天给穷人送棉衣,夏天施茶水,还请了先生,教穷人家的孩子念书。
有回秦知府撞见刘郎在粥棚给讨饭的老嬷嬷喂粥,皱着眉说:“你如今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婿,咋还做这些粗活?”
刘郎擦了擦手,笑道:“岳父大人,当年秦老先生说了,行善才能保平安。” 他指着院门外的老槐树,“您瞧,自打咱开了粥棚,这树上的蓝花就没断过。”
可不是嘛,老槐树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蓝花藤,开得泼泼洒洒,风一吹,像片蓝云彩。有回聊城闹水灾,运河决了口,刘郎带着家丁去堵缺口,眼看就要被冲走,忽然看见水面上漂着无数蓝花,聚成个筏子,把他托了起来。
“是秦老先生救了我。” 刘郎对着凤凰岭的方向磕头,心里越发明白,那蓝花哪是灵物,分明是善心催开的花。
后来刘郎和兰儿生了三个儿子,都像他一样,乐善好施。秦知府退了休,跟着女婿打理粥棚,逢人就说:“我这女婿,是凤凰岭的老祖宗给我送来的宝贝。”
刘郎活到七十岁,无病无灾。临终前,他拉着儿子们的手说:“那座孤坟,每年清明都要去添土。记住,人这辈子,啥都能缺,就是不能缺了善心。”
他死后,儿子们把他葬在凤凰岭,离那座孤坟不远。说来也奇,两座坟上都开满了蓝花,风吹过,花瓣飘进运河,顺着水流,漂遍了东昌府的家家户户。
如今聊城还有个习俗,每年清明,老百姓都会往运河里放盏蓝花灯,说是给刘秀才和秦老先生的。孩子们跟着唱:“蓝花开,好运来,行善的人,老天爱……”
歌声顺着运河水漂啊漂,漂过光岳楼,漂过凤凰岭,漂进那片开满蓝花的坟地。有人说,在月圆之夜,还能看见两个老者在坟前对弈,一个穿青布长衫,一个穿秀才袍,旁边的蓝花藤上,新的花苞正悄悄绽开。
作者:老刘 原名 刘永生 从小酷爱文字的他网络配资门户,曾在媒体做记者十余年。新闻、小说、故事、诗歌等作品在国内报刊发表。声明:文中人物属化名、图片与文章内容无关。本文为作者授权刊发,如转载,请联系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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